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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边要我将人送出宫,那厢让权非同救人。舒悫鹉琻这个陈仓暗渡的不错,这边借连欣将阿萝引来,那厢将她关入冰窖冻她、吓她。告诉我,你到底想玩些什么?我好奉陪到底!”

他目光乌黑逼人,好似这冬日寒冷刺骨的风,因着阿萝而起的盛大怒火,仿佛要把她捏碎瑚!

素珍头上疼出冷汗,唇角却犹自挂着笑意,她轻轻拨弄了下身上裘衣。

看他目中陡暗的骇人,他冷笑一声,猛然伸手过去。

此时,二人背后,窖中人渐次而出,那裘衣却被他扯了开来,摔到地上,溅起一地雪花铄。

他在人前碾碎了她的尊严,她在融雪的寒冷中,冻得发抖。

她仰头轻笑,以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。

“我只是一个小县城的普通人,是你们把我卷入这场朝廷斗争,我只是一个没人爱的丑姑娘,是你把宠爱给我,可你给了多少,便双倍拿回多少。连玉,你错了,我不想要什么,我只要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姑娘怎样痛苦地死在你眼前。”

他双眉本凌厉而又微震地紧紧皱起,听到最后一句,眼梢下意识向后眺去。

“连玉?”拥在纯白貂氅中被女官搀扶着的阿萝,仿佛福灵心志,也立即看向他。

素珍鼻翼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。心爱的姑娘,她一说,他已本能做出反应啊。

心本也是麻木的,再痛一点,又算什么?

连玉已转过身来,与她对视,“我就在这里,你能做得了什么?”

“陛下,你在此,怀素自然不能做什么,可你不妨问问问阿萝,我在冰窖里都喂她吃了什么?算着时间,此时也差不多该发作了。”她牙齿在雪中打颤,看去瑟缩无比,双眸却透出丝丝危险。

她声音甚大,连玉眸中难得露出惊色,他极快地转身,阿萝明显也听到,她挣脱女官,朝他走来,脸上还带着微笑,“连玉,她就是吓唬你,想要你答应她什么,我还是那句,你若不,绝不能被她所挟,你若是喜欢她,把她纳进来我也无二话,毕竟,你这后宫往后总是要纳新人的……”

“你莫乱说!”连玉沉声打断她,“朕绝不会纳她,后宫也不会再有新人。”

“连玉……”阿萝眼圈微红,却陡然顿住,手捂住肚子,弯下腰来,眉目间都是痛苦。

连玉目中变色,箭步过去,刚好来得及接住阿萝跌下的身子。

这突然又一个急遽变化,让所有人都定住,眸中都是讶色。连琴惊住,喃喃道:“李怀素,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

连捷不待连玉命令,已快步奔上前。

“阿萝,你们在窖中还发生了什么事?”连玉替阿萝捂住肚子,紧紧抱住她。

阿萝腹中绞痛如刀刺,汗湿一额,眼中透出惶恐和愤怒,她凄然看着连玉,“她把下了药的酒灌我喝了。”

连玉猛地抬头,目中怒火似溅,攫住素珍,“你把什么给她吃了?”

素珍倚在树上,仿佛没有看到他眸目里的寒气,反笑问孝安,“老太婆,不是光你会下毒,我也会。何苦见一对拆散一对,年轻人的事又有你什么事?”

“把不是你儿子却如儿子般爱着你的两个孩子逼得越行越远,真的很有趣吗?你爱他们,可是你和先帝多年如同孀居的生活,让你一定要把东西都把握在手里?你畏惧他们喜欢的叛逆的姑娘会为皇室带来动荡,无烟,还有顾惜萝,若是如此,你老人家当年为何不做得彻底一些,把顾惜萝杀了!省得我来动这个手。”

孝安浑身一震,身畔红姑大怒,“小贝戋人,死到临头还嘴碎,看我不撕烂你的嘴——”

“你给她服了毒?”连玉凛冽的声音把她的话全然打断!

素珍合上唇,嘲弄地看着他。

“老七。”连玉朝连捷一眼,连捷知道这目光的含义,郑重地点点头,他遂把阿萝小心地到连捷手里,明炎初领白虎过来帮忙,把她托出,连捷连忙搭手探上她的脉搏。

连玉站起,一双眸子暗如悬潭,深不见底,他侧身缓缓看了阿萝一眼,带着保护的姿态,阿萝也不语,含泪看着他,胸口起伏,嘴角不断溢出暗紫血沫。

他盯着素珍,声音带着杀气字字句句从唇中吐出,“朕最后问你一遍,你说,还是不说?”

“连玉,你威胁不了我,追命他们如今应已不在你手上。陛下,你是皇帝,这整个大周都是你的,你手下如此多能人,何必问我?”她答非所问,她已冷得双唇如紫,眉目却倒是依然从容,仿佛这对寒冷她来说不算什么,只是淡淡反问,“你从前总嫌我爱你不比你多,我为了爱你,可以把你最爱的姑娘也杀了,因为她把你给抢了,这还不是爱吗?”

“很好,”听着“追命”二字,他眼神更沉一分,整个脸部线条峻硬的可怕,他也笑了,“你不爱我,你爱的是你自己。你总是如此任性妄为。阿萝可以不要荣华富贵,情愿和我离开这个后来爱上了的樊笼,可以忍耐多年在我忘记她为你涉险的时候舍命去救我,你可以做什么?

你捅了我一刀,把你口中的是非曲直都抛弃,嫁与一个篡国的男人。因为我该死的捣毁了你的婚事,你便报复到一个无辜的人的身上。千万不是都是我所为,你要杀要剐,尽可冲着我来,为何偏偏要对付她!”

孝安大惊,上前几步,站到连玉身边,“你说什么,她伤过玉儿你……”

然而,她只说得半句,便噤了声,她发现,强势如她,也根本插不进眼前这两个凶狠得只想置对方于死地的人之中。

不管是从前,还是慕容景侯的事后,她都想连玉把这孽臣孤女杀了,但此时,有那么一刹,她竟为连玉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凶狠和属于帝王的残酷而感到心颤。

素珍双眉突然跳了一下,她瞅着残缺的左手,半晌没有说话,最后方才缓缓出声,“我确然不会为你做什么,你爱上我那天起,就该知道我如此自私。”

连玉不语,只是勾唇冷笑,带着无比深刻的自嘲,侧身又看了连捷一眼,连捷脸色难看,朝着他缓缓摇头,低声道:“似是鹤顶红、孔雀胆,又似是断肠草,可又都不是,从症状看,只知是剧烈无比的毒,但测不出来。”

“传太医,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召来,宫外不曾当值的也半个时辰内进宫,今日,解不开顾妃的毒,谁也别想离开!”他大喝一声,连琴指挥众禁军,调拔人手出宫“捉人”。

明炎初立刻起来,命内侍马上到太医院去。

“我有的是法子治你,别逼我。”最后,连玉目光再次回到素珍身上。

“你想看着她死是不是?朕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。将她捉住。”

他命令禁军,声音里已不带丝毫感情,只有彻天彻地的冷。

“我不说,我就是要看着她死在你眼前。”素珍与他对峙,眼中也不剩什么,只有令人痛恨的执迷不悟。

连玉垂手盯着她,半晌,他朝青龙看了一眼。

“给她用刑,把她关进窖里,直到……她肯开口为止。”他说。

青龙和素珍交情算不上好,但闻言还是震动了一下,“主上……”

这宫中的刑罚他们并不陌生,不需要刀鞭,也可以叫人痛苦难忍,但他只是迟疑了一下,还是走向素珍。

玄武朱雀二人在前头,两人对望一眼,玄武目光闪了几闪,青龙轻声问,“你们要拦我?如此,我只能得罪。”

玄武一声冷笑,“你能拦得住我?只是,我不拦你,主上的命令我是必定服从的!”

说到最后,他声音低了,闭了闭眼,缓缓侧身,让出路来。

朱雀却垂着头,“青龙,等一等。”

“李提刑,为报复一个女子,赔上你自己,值得吗?我本敬重你是一个奇女子,可今日你让我觉得看错了。”它扬声厉喊,唯一果露在外的双目,露出愤怒。

“你是朱雀?”这个一身紫袍的青年大约是最后吸引素珍的所在了。它直到现在才出现在天子身边,她觉得它很陌生,却又觉得似曾相识。但已没有深究的必要。

她只说了一句,便没有再说什么。

朱雀一声笑,在雪中狠狠顿了顿足。

两名禁军近身扭住肩手,青龙伸手猛拍在她身上数处穴道。

素珍大叫一

声,这次的力道没有让她行动受限,而是全身如千虫万兽啃咬,她痛得一下把下唇咬破,也止不住痛苦,跌到地上,挣扎。

天旋地转间,是四周宫人惊恐的脸孔,连捷、连琴和明炎初都站起,看了过来,红姑扶着孝安,久经宫中,他们这些皇室子弟都知道,这些折磨人的手段。

连玉黑的深的凌冽的一双眼睛,视线绞在她身上,却不为所动,定在半空的手,却是微微一动。

她背后几名禁军立刻冷硬无情地把她用力拖起,往窖中走去。

经过那段深长的甬道,轰隆一声,石门从外面被关上。

素珍心道,能坐稳帝位的人的手段果然不含糊!

蚀骨的寒冷和体内的疼痛让她在冰窖的地面打滚。

盏茶功夫,青龙公事公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
“李提刑,你扛不了多久,你快告诉主上,你到底对顾妃用了什么毒。”

素珍挣扎着撑起身子,边猛烈咳嗽边笑,“太医院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是吧?这是我爹爹的方子,我爹爹那样的聪明才智,他们又如何能破得了?若我有我爹一半的手段,你们今天能如此对付我?”

“李怀素,我把六哥的话带来,若你立刻把毒物名称说出来,或将解药交出来,六哥立刻让你出宫,并提前为你家翻案。”

门外,连捷的声音随之沉沉响起。

“以下是我的话,你我相交一场,我只想说,你若想向六哥还求个什么份位,就凭他对你的歉疚,必定没有问题。阿萝是六哥心尖上的肉,你怎会傻到去动她!”

她求他翻案,他无论如何不肯,定下三年之期,可为了阿萝他又是有什么不能做的?!

素珍笑出眼泪。

她不能孤独地死在这乌黑冰冷的酒窖中,死在他对他的心爱姑娘最深爱见证的酒窖中。

她深吸了口气,缓缓说道:“他若想顾惜萝活命,便按我的话去做。”

金銮殿。

晁晃到后,权非同问了解救的情况,得知解救成功,然而其中,竟是意外惊险丛生,高手迭出,未及细问,霭太妃也携连月赶到,权非同一揖到地,“请娘娘带臣进内宫。”

这个男人极少求己,虽知似事关冯素珍,霭太妃并不愿,但还是点了头,“权相,请。”

“娘娘,师哥,兆廷请求前往。”李兆廷上前,缓缓开口。

“一起吧。”

权非同快人快语,也不多话,与他并晁晃跟随在霭太妃身后。

霭太妃都守住内堂入口的禁军道:“本宫求见皇上,让开。”

禁军首领见是后宫主子,不敢阻拦,命人让出一条道来。

几人长驱直进,不似后面各个朝官还翘首看着。

然而,才走几步,一个人却再次出现。

“明公公,这次又有何指教?”权非同跨前一步,横眉而对来客,“难道太妃娘娘的凤驾大总管也要阻拦?”

明炎初被他一顿讽刺抢白,并无还口,神色反为十分复杂,他苦笑道:“权相哪里话,奴才过来,是通知各位大人,请一同进宫。”

“我们几个?”晁晃有些奇怪,几乎立刻问道,明炎初摇头,“不止。”

他目光随即落到朝堂百官身上,“各位大人,请随奴才进宫见驾。”

百官齐讶,严鞑、一直和严鞑低语的慕容世子慕容定,魏成辉、黄中岳、萧越、蔡北堂、高朝义、司岚风……所有人都走了上来,心中都是无数疑问。

这本是皇帝内宫的事,难道宫中还发生了什么大事?

素珍被朱雀解了身上折磨,又输了些内息进体内,搀扶出来,她整个都已冻得手脚僵硬,玄武过来,将一颗药丸递到素珍口中,“李提刑,皇上赐药,这是大内宝品,朱雀替你推宫换血后,它能让你身体迅速暖和起来。”

素珍也不推拒

,把药吃了。

她慢慢嘴嚼,只觉整个天幕都纯净得仿似新生,禁军圈内,无数的人。

最靠近他们的地方,是孝安和红姑,多了一个闻讯赶来的慕容缻。

中间,他一身五爪金龙玄色缎袍,其上红襟黄绣,那般耀目,仿佛劈开了这片天地间的雪白,他却低垂着眉目,看着怀中的阿萝。

连捷、连琴分立两侧,白虎屈膝半蹲在他身边。四周是跪了一地的太医们,有过数面之缘的老院正、副院都在,除了老院主最有学霸精神,口中念念有词,仍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毒,人人脸上都有惶色。

阿萝脸色青黑,流泪满面,眼看已是强弩之末,只苦苦撑着。

更前一点的地方,明炎初肃立牵引,百官已到,还有霭太妃和连月,权非同和李兆廷站在最前面的位置。

李兆廷目光一直在阿萝身上,此时移开,冷冷看过来,个中尽是恨恶。

权非同双眉紧拧成一团,脸容蕴怒。他笔直朝她走来,“朱儿,你又捣蛋了。”

阿萝的死活似乎全然与他无关,哪怕他师出同门,但他是个最护短的人,也只说成是恶作剧。他是真不在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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